1980年4月北京高校摄影学会成立敖恩洪发表祝贺词 这是1980年4月,当时北大,清华,钢院,师大等这些学校搞摄影的都到北大开会,主要目的是成立北京高校摄影学会,并和中国摄影家协会合作,办一次全国摄影讲习班。第一天散会的时候,会议主持人北大的桑祥森(那时候他地位很高,拍了大量的北大老教授)就宣布,今天参加会议的就算是北京高校摄影学会的会员了,到我这儿留下你们的通讯地址。参会的都是老师身份,都戴着红校徽。我是学生,戴白?;铡3米湃俗叩牟畈欢嗔?,我到讲台那儿,找桑祥森,他看我戴着白校徽,说你是学生啊,你到这儿干嘛来了?我说我正想说这个事儿,我是北京财贸学院的,我们是一新学校,没有摄影干部,我在帮着干,您看我还留通讯地址吗?他愣了一下说,留,也好,就你一学生会员。 当时那个全国摄影讲习班讲课的大多是国宝级人物,像冯牧、林默涵、阳翰笙、黄永玉、王朝闻……中国文艺界的好多大佬。讲了近两个月,上下午,脱产?;褂械缬把г旱奈ふ谩⒘豕涞冉布际?,摄影界的有吴印咸、黄翔、敖恩洪等。记得茹遂初拿来好多从日本弄来的过膜摄影印刷品,把我们都唬住了,觉得太牛了,没见过,太精美了。当时觉得他特国际化,特大师,那时候的人太土了。当时特别出彩的是中央美院美术史系的孙梅兰,老太太现在估计奔八十了,主要讲李可染,讲法有些心灵鸡汤式的煽情,她当时是最火的。 这个班上我认识了龙熹祖,那时候他在《大众摄影》工作,大夏天的从红星胡同骑着自行车到北大来听课,中午就在桌子上躺着休息,印象极深。 《光的键盘乐》 1980年8月北京建国门立交桥。参加“自然·社会·人”第三回展 我还认识了一些“四月影会”的人,穆雨晴、孙青青等好几个。孙青青告诉我说可以向香港画报投稿,告诉我投递的地址。1981年我就投稿,都得奖了。这一年“四月影会”的第三回展览我也参加了,忘了是谁帮我送的照片。 我的《国魂》那张作品,就是这一年拍的,受王志平启发。王志平用这种方法拍过一个圆明园西洋楼的柱子,在四月影会第二回展展过,叫《灿烂的历史》。我特喜欢,觉得特牛。后来我说我也玩儿这个,我就琢磨拍长城。第一次叫上了张海波,春节去的。住老乡家里,夜里借了把镰刀上山了,脸都刮坏了,用了个小闪光灯,结果片子冲出来根本就不行,没戏。后来我就天天琢磨。那时候抽烟,八达岭牌,两毛八一盒,上课的时候就在那个包装纸上用笔画,就想出了个色彩学讲的赤橙黄绿青蓝紫方案。然后我就找了讲习班上认识的一个朋友李川,他有个日本的闪光灯,指数大。再叫张海波,他死活不去了,说肯定没戏。后来找凌飞,他也怀疑说行么?我说行不行试一试呗,我们仨人就带着家伙上了长城了。结果拍成了。 《国魂》1982年5月,鲍昆、凌飞、李川 摄 当时凌飞和中国摄影家协会熟,他去送片子。给《大众摄影》的欧阳杰看,喜欢的不得了。但一看写的名字是鲍昆、凌飞、李川,她有点不踏实,就把我叫去了。因为当时凌飞的名气特别大,欧阳杰就问我,这是你的创意么?我说是啊,说了怎么怎么的一回事。欧阳杰就让我写一篇文章,谈我怎么构思,怎么做,对长城和黄河如何敬仰之类。这个片子我原本起名叫《国魂》,在《大众摄影》发的时候,他们给改成《长城之夜》了。 后来1982年11月初,又和和凌飞,谷大雁,马晓青我们四个人在北海普安殿办的展览。然后83年3月又到天津展。 80年我参加首都大学生展,81年参加四月影会展,然后我们四个在北海展览,再加上在《大众摄影》、《香港画报》上发表作品和拿奖,就有一点名气了。我那个好朋友张海波,估计是在家吃饭闲聊吧,就和他姐姐吹我来着。他大姐叫张海燕,听完说,你把鲍昆叫来,我看看他作品。海波就来我家找我,说我姐叫你去呢。我就拿着一大堆东西过去了,还觉得挺美的,去跟老大姐嘚瑟嘚瑟。 《印象》1980年北京大学未名湖,鲍昆 摄 结果海燕挺认真看了一遍以后说:你这摄影不行。我说怎么着,啥意思你这是?她说你这都是玩闹,根本就没有大情怀,全都是小品,将来历史上留不下,大概就这个意思。因为我那时候拍得特别形式感,全是那种特好看、特浪漫的,什么一道光啊,什么树林中展开一本书之类的。结果让她这么一说,我就特别无法接受,出门以后我还挺不高兴的。但是后来我想了想,觉得她说的有道理。 这个对我当时的启发特别大,醍醐灌顶,给了我一脚,让我一下把我原来的文学知识嫁接上了。摄影也离不开文学那套主张,就是所谓的大情怀嘛,包括后来我常用的词汇,什么直面人生啊,实际上就是现实主义,所以你看我永远都在谈,你必须跟历史,跟现实对话。 其实这些概念,我哥哥潜移默化地也一直都在给我灌输。他们文学界也要面对这些问题。刚才说我哥不是在天津嘛,后来他的经历也挺多,文学研究所、天津师范学院、后来又回到天津文联,担任党组书记。后来我和文化界有接触,跟这个也有关系。1985年我哥调到了北京中国作协,做常务书记,是个召集会议啊,签署文件啊,安排工作的职务。他本身是一个当时称为学者型的作家,写小说,还研究《诗经》,还有一直没完成最遗憾的《艺术起源》。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《庚子风云》最后一段已经进入到对现代性的思考了。1989年我哥生病去世了,但是他给我的影响是伴随我一生的。 1975年和大哥二哥在天津佟楼 开始摄影写作,跟中国摄影家协会有关。大概是在1982年到1983年期间,当时《中国摄影》有个女编辑,比我大一点,叫南康宁,好像是做理论编辑的,任一权先生也是?;褂惺⒓倘笙壬?,是在中国摄影家协会理论研究室。他们那时候组织了很多活动,研讨会什么的。他们可能觉得我是一个比较爱思考的人,又是一个大学生(那是在北京圈里上学的就我一个),反正就是老叫我。当时中国摄影家协会的研讨会很简单,就是约几个人一块聊聊。那时摄协在红星胡同梅兰芳那个大宅子里,我印象中好像一进门左手是个会客厅,铺了地板,全是大沙发,很舒服,有时候开会搬几张桌子进来,有时候没有,大家围成一圈,就有人发了什么新文章说了什么观点,让我们相互谈谈看法,讨论讨论。那时的气氛特别真诚。 《新玩意》 1983年春节河北胜芳镇,鲍昆 摄。参加现代摄影沙龙第一回展 我刚才也讲了,我受我哥哥的影响很深,还是那种比较正统的思想,思想偏重社会性。我觉得国家民族社会叙事这种东西肯定是不能少的,所以从那个时期就开始写一些批判类的文章,也开始写一些照片的评析和解读。 后来李媚去了《现代摄影》,大概是1985年初吧?!断执阌啊纺潜驹又灸鞘泵挥忻偶鳎幌裥岬恼庑┰又?,都有老编辑盯着,小字辈上文章可不容易。她那儿没有这些,比如李媚说,鲍昆,这事儿你帮写一段吧,我就写一段。就这样,我写的越来越多。那段时间,我又在钢院(现北京科技大学)教美学,受文学大环境的影响,就沿着八十年代文艺界的基本观念走,说到底还是马克思主义。说句老实话,那时候大家都喊马克思主义,但又有几个人懂马克思主义呢?我是凑合着能读懂些,马克思《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》里面有一句很重要的话 “美是人的本质力量的对象化”,我的很多思考就基本沿着这条路走。那时根本找不到新的思想资源。 在《现代摄影》上写的文章就已经涉及美学什么的。六七年前,山东的李百军见到我,他比我小,管我叫大哥,他说大哥,我还跟别人介绍,我的摄影观还是来自于你呢!我一愣,说什么就来自于我呀,他说,那年,你在现代摄影上写了一篇文章叫《艺术就是一场游戏》,对我影响很大啊,看了你那篇文章,我一下就明白了,我懂得艺术的真谛了,咱们就玩吧。我说别呀,那是我年轻时的浅薄,现在我可不那么认为了。李百军一听啊一声僵在那了,样子特别好玩。 1986年与李陀、陈建功、郑万隆以及美籍华裔戴静女士 当然,这个时间段,我又开始大量看书了。这时候我跟文学界的关系已经非常非常好了,而且实际上是大量时间在那个圈儿里玩,那边也有很多朋友,主要有李陀、陈建功、郑万隆、阿城、张承志、刘索拉、后期还有莫言、郑渊洁、乌热尔图等,老谈文学里的一些问题。李陀当时对文学界和电影界的影响都很大,八十年代他就已经开始大谈拉美文学,魔幻现实主义,推马尔克斯和??四桑泄值贝难钍苷饬礁鋈说挠跋?。 1989年和张照堂在十渡 1987年的时候,摄影界已经很繁荣了,人太多了,山头林立,事儿也就多了。我有些厌烦,就有点不太想玩了,其实我的独立意识一直比较强烈,1989年我差不多就彻底离开摄影界了。 1990年9月26日离开中国去德国,在北京火车站留念 1990年我去了德国,就想去看看西方到底怎么回事。1989年底那时候传出来说教委不让高校青年教师出去了,我一急,自己掏钱就出去了。那时候我很有钱,1989年我就开着自己的汽车了,去的时候随身带了1万美元,所以到那也没有打工的愿望,除了上语言学校,一天到晚都是玩,将来干什么再说。但我当时心里比较清楚,我肯定不去那里读大学去,我已经大学毕业了,都三十岁了,犯不上再扯那个淡。 有一天在地铁站,碰到几个在那里做生意的中国人,一问,还都在国内知道我。慢慢熟了之后,他们就拉我入伙做生意,说你人脉广,给咱们从中国进货往德国发吧。我一想,这活儿不错,可以两边跑。从那以后我基本上每几个月回一趟中国,所以我对当时的中国情况的了解没有阻断,不像一般人离开祖国后就停在那一刻了。有两年多时间我就像个商人似的,上广交会和一些地方的外贸公司去采购,提着个皮箱,里面装着清单报价合同之类的文件,跟真的似的。这个经历,让我清楚地知道这个国家的经济在疯狂地滚动,而且由于发展,这个土地上到处都是机会,到处都生龙活虎的。 突然有一天,我在法兰克?;鸪嫡颈ㄍぢ蛄艘环荨缎堑和肀ā?,一边看一边走,结果那天是“邓小平南巡讲话”,我就站那看完了,脑子里突然来了一个念头,回去,再不回去国内没机会了。然后就回来了。 1995年在导演拍摄广告片 回来之后干嘛呢,做个广告公司吧。我的很多同学都在大公司,我的台湾亲戚也到大陆来找我,一下子就有很多生意做。我的这个公司,很多人都想不到,一年利润有150万,有一阵我居然是宣武区的纳税大户,各种税全部交,连税务员都暗示我你还真交啊?我说纳税是公民的义务?。∧鞘窃?994到1995年期间。但我这人就不是一个生意人,我生意好的时候都是生意找上门来,我不会开拓生意。而且我不黑别人,更不懂给人回扣,连利润率也是在学校学的那些,什么自古以来生意的毛利率不能超过25%的规律。我一开拓生意就被人骗,有一次被一个四通下属公司一把就骗了接近100万,后来还是通过我大学一个同学找段永基要回来的。后来我就越来越不爱干了,厌倦了生意。 |